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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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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荊州

孫皇後與蘇嬪本是水火不容的兩人, 再沒想過她們會被一個庶出的皇子逼到只敢在明偵帝的寢宮內報團取暖。

蘇嬪還好些,起碼蘇家人都遠去了西北廊坊,脫離在黎王的鷹爪之外, 不必擔憂他們的身家性命。

可孫皇後卻是失魂落魄地跌在紫檀平角條桌旁, 美眸忍不住沁出些淚花, 她道:“你如今也算是得意了。”

蘇嬪正坐在龍榻旁盯著不省人事的明偵帝,眸色裏掠過幾分譏諷,她笑:“皇後娘娘這話是何意?如今你我姐妹都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關在這乾清宮裏, 我又該得意什麽?”

“你母家全須全尾地逃去了西北。”孫皇後神色激動地朝著蘇嬪吼叫道:“可本宮的母家已被黎王收監下獄,如今生死不知,你自然得意。”

蘇嬪才不欲搭理狀若瘋婦的孫皇後, 只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娘娘母家被安上了二十一條罪名,難道都是黎王生編硬造出來的不成?”

自然不是。

孫皇後的母家靠著孫皇後以及廢太子的蔭護, 沒少斂財作惡, 犯下的罪名更是罄竹難書,是以黎王將孫皇後的父兄收監後,反倒引得朝野一片誇讚。

孫皇後心裏也明白這個道理, 且依著往日裏父兄肆無忌憚的行徑, 只怕這一遭連命都保不下來。

幸而她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賀成,靠著賀家的庇護, 她也能從這一場宮變中保全自己。

孫皇後癱軟著落下淚來, 竟是沒有氣力與蘇嬪再爭辯些什麽。

只是。

她仍是想不明白。

當年那個活的連貓狗都不如的黎王,為何在明偵帝的眼皮子底下養出了那一支兇殘無比的私兵,在朝野裏得了如此多大臣的擁護?

蘇嬪倒是比孫皇後瞧著淡然幾分,早在蘇家人離開京城前夕, 她已被家人告知過黎王的狼子野心, 還有該如何保下她的命一事。

黎王眥睚必報, 當年在後宮裏受過的苦如今正百倍千倍地還諸在眾人身上,由其是始作俑者明偵帝。

蘇嬪瞥了眼龍榻上半死不活的明偵帝,心裏卻無半分憐憫之意,她不過勾了勾嘴角,便起身走到了乾清宮大門處,對著外頭侍立的黎王親衛,說了一句:“我要見黎太醫。”

那幾個親衛面面相覷了一番,到底是對黎太醫的大名頗為忌憚,並不敢耽擱,便往太醫院的方向跑去。

跌坐在冰冷地磚上的孫皇後聞言卻諷笑她:“蠢婦,你難道不知這黎太醫是黎王的人?他又怎麽肯理睬我們?”

蘇嬪不答,只垂著頭瞥了眼自己的皓腕,忍了又忍,才把自己眼眶裏莫名的淚意忍下。

一炷香的工夫後,那親衛便領著疾步匆匆的黎太醫來了乾清前,在孫皇後震驚的目光下,蘇嬪被放出了乾清宮。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出了端倪,那黎太醫少年意氣,生的格外俊朗秀玉不說,一手醫術更是精湛無比。

黎太醫時常去永樂宮給蘇嬪請安把脈,待五皇子更是周到細心。

莫不是這黎太醫與蘇嬪有了私情?

任憑孫皇後心裏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離開乾清宮的孫皇後與黎太醫已相攜著走到了僻靜無人的宮墻處。

女子柔美嬌艷,男子俊朗秀逸。正在璨然的日光下漫步宮墻,便是有不長眼的太監們從此處路過,也不敢多瞧這兩位一眼。

黎太醫含笑著望向了自己的心上人,柔聲說:“再等一等,等我替黎王料理完最後一點事,我便帶著你和五皇子去江南,以後咱們一家三口永遠也不再分開。”

當年蘇嬪失寵,以有孕之故重得明偵帝喜愛,便是由黎太醫一手經辦了此事,五皇子雖不是他的親子,可日久天長地相處慣了,便也如親子一般。

是以,這黎太醫與沈清端也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

“當年我不過是為了還沈清端的救命之恩,才應下了假孕一事。誰成想這一應,倒是件莫大的喜事。”黎鎮情意繾綣地將蘇嬪攬入懷中,滿足地闔上了眸子,嗟嘆了這一聲。

蘇嬪被他攬入懷中,心口盈潤著一腔暖意。

幾年間的朝夕相處,她自然也心悅上了溫柔俊秀的黎太醫。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

他們當真能遠走高飛去江南了。

“我活不成了。”蘇嬪顫抖著說出了這一句話,趁著黎太醫還未曾反應過來時,她又立刻說道:“黎王給我下了牽機散,至多半個月,我便會與明偵帝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韃靼進攻一事尚且未曾傳入京城。

也正如沈清端預料的那般,駐守西北的大雍軍隊果真不敵韃靼,節節敗退後驚擾到了邊關的無辜百姓,單單是廊坊縣內的百姓裏也被擄走了幾分貌美的婦女。

沈清端知曉此時不能輕舉妄動,也不能在這等緊要關頭讓淩家軍現於世人眼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韃靼們將西北乃至整個大雍朝攪得愈分崩離析,淩家軍的處境愈發安全。

只是百姓們,何其無辜。

沈清端到底是沒法眼睜睜地看著百姓們遭受韃靼的侵害,便從淩家軍裏挑了幾個驍勇善戰的親衛,命他們編入廊坊知縣的護衛兵中,以此保護百姓安危。

起先收效甚好,沈清端還偷偷買起了軍糧,囤於深山之中。

可後來,韃靼們愈發肆無忌憚,攻破了雁門關後便將爪牙伸到了廊坊縣。

沈清端凝神思索了許久,雖想竭力應戰,將韃靼從廊坊趕出去,可林山、陸讓等人卻苦口婆心地勸道:“若是沒了韃靼作亂,我們可會一輩子師出無名。”

“成大事者,何懼小節?”

沈清端心間雖是藏著狼心壯志,可卻沒有冷硬無情到要以百姓們的性命為籌碼,謀取一個殺回京城的名頭。

是以,他便在韃靼人攻破廊坊前疏散了百姓,將大多百姓引去了荊州,小半百姓引去了嶺南。

其間耽誤了小半個月的工夫,可到底是保住了廊坊大多百姓的性命。

至於背井離鄉、錢財頓失等慘事,卻實在不可避免。尤其是蘇荷愫,方才以一千五百兩銀子盤下了書鋪,花了全副精力修繕了那書鋪,卻連一回都沒用過。

沈清端知曉她傷心,萬般安慰之語只得化成了一副他從修繕好的女學裏尋出來的書畫,總能留給蘇荷愫做個念想。

一家人避去了荊州,淩家軍們卻仍埋藏於廊坊西邊的深山中,只等著沈清端的飛鴿傳書,便要殺出廊坊。

荊州知縣自被南詔王爺擄去後便飽受磋磨,身子骨已大不如前,雖僥幸得了沈清端相救,可虧空的身子骨卻是怎麽也補不回來。

前段時日已是強弩之末,如今驚聞韃靼進攻中原,驚懼怮痛之下便一病不起,茍延殘喘的等到了沈清端,將荊州百姓們托付給了他。

“韃靼進攻,最苦的就是百姓。我知沈兄心間藏溝壑千萬,可萬萬要記得,百姓們最為無辜。”掙紮著說完這一番話後,荊州知縣便暈了過去。

他的女眷們趴伏在床榻邊哭得聲嘶力竭,讓一旁立著的沈清端心裏也很是憋悶。

荊州知縣是個愛民為民的清官,如今溘然長逝,於荊州百姓來說無疑是個噩耗。

沈清端仍是遵了荊州知縣的遺言,代起筆上書朝廷,言明韃靼侵犯邊境的兇殘,以及百姓們水深火熱的境遇。

此信快馬加鞭進了京城,只是遠在京城享福安樂的那些大臣們並沒有將一個小小的韃靼游族放在心上。

黎王也忙著弄權攬勢,只吩咐兵部多送些糧草與西北,並派了個武將趕去西北鎮軍。

而此時此刻的廊坊縣內已迎進了大批兇神惡煞的韃靼人,雖是人去樓空,可各家各院空著的屋宅內仍是遭了韃靼人的強擼。

帶的走的財物便帶走,帶不走的便燒的一幹二凈。

尤其是蘇荷愫租賃下的書鋪,裏頭修繕的極為清雅韻致,引得韃靼人百般踐踏,最後更是一把火將那書鋪燒了個幹凈。

淩家軍趕赴荊州向沈清端稟報了此事,惹得沈清端鐵青著臉沈吟了許久,手裏只攥著京城地回來的書信,身子忍不住發顫。

荊州知縣府各處都掛著白色的喪幡,一陣陣涼風拂來,呼嘯的風聲刮起喪幡,只生出了幾分孤寂蕭冷之感。

他眸光落在那喪幡之上,呢喃著說了一句:“你瞧,那些人根本就不在意你費盡心力護住的百姓們。”

實在是京城裏的那些人視百姓於無物,他也不得不用自己的法子來驅除韃靼,只是如此做之前,勢必要以百姓的血祭之。

他方才能師出有名,進宮中原。

只是,若當真這樣做了,將來有一日在地底與父王母妃團聚時,他們可會怨懟自己薄冷無情?

死士王浚見沈清端神色淒苦,便也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公子,我們何時動手?”

沈清端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起身走到桌案旁,揮筆寫下了一封書信,默了良久後,才說了一句:“明日。”

師出有名固然重要。

可他是保家衛國的雲南王爺府唯一的血脈,父王征戰沙場一生,為的不就是護住邊關那些窮苦無依的百姓?

縱使他要殺回京城,要洗請雲南王府的冤屈,要讓龍椅上那一位昏君身敗名裂。

縱然他有那麽多必須為之的理由。

可卻不該以無辜百姓的血肉來為自己鋪路。

“明日就讓淩家軍出山,不能讓韃靼人殺害荊州百姓。”沈清端擲地有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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